二百六十五 心灵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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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百六十五 心灵犀
他慢慢抬眼看来。梁曼认出,这确实是梦中常见的那张脸。
看着云凌空冷如初的漆黑眼眸,满腹话语在此刻化为空白。
往日里的那些嚣张劲儿全没了。梁曼努力想说点什么,嘴巴却不配合地怎么也说不出。呆站着在那自己哭笑老半天,最后傻乎乎地问了句:“…吃饭了么?我给你做。”
倒油,爆锅,磕鸡蛋。
火苗窜地有眉毛高,金黄蛋液滋滋贴着锅边打转。
屋内油香四溢。
梁曼单手颠着锅,用袖子胡乱抹了抹脸。她懊恼地想自己怎么这么不会说话。久别重逢来问他这个,还没用的只会哭。但一会儿又想,这样也好,可以趁机遮掩遮掩自己刚才的窘态。
还好他当时点头了。不然自己真的要尴尬死。
云凌一点也没变。
一身素衣清清爽爽。负手身姿端的笔直,表情冷漠的冰凉刻骨。他整个人完美地像玉台上供奉的一尊瓷像。
——是的。这是当初初见时,雪山上那个清绝如玉不带丝毫人气的太初峰掌门。
他不是峰花,这个人不是那个固执地非要拿掌门令换珠子给她当生辰礼,故意往脸上抹满泥巴只为了逗她开心的傻白甜。
她早该想到的。既然众人都说他已重掌了太初峰,那他必定是又开始修习功法。这也意味着,云凌再一次抛弃了七情六欲。
此时的峰花心中已经绝无情爱了。
虽然这是她与他诀别前希望他一定要去做的事,但她心里还是…
梁曼用手背抹了把湿漉漉的脸。她故作欣慰地想,真不愧是她梁曼喜欢的人。大长老必定不会轻易同意让一个有前科的人来重掌太初峰。他能再任掌门一定是进境的非比寻常,甚至能让向来吹毛求疵的定正持长老团们也全心服口服。
重捡起功法几个月就轻轻松松地追了回来。怪不得大家都夸他是百年难遇的天才,他天生就是为了修习太初峰心法而生。
她在心底替他高兴了一阵,转念却又疑惑。但为什么,峰花重修了功法还会找过来,还和她这样心有灵犀的碰到了一起…是听说了无相教覆灭一事吗。
他即使没了七情六欲,也还是会想念和她在木普村一起度过的日子么…?
梁曼茫然地想了一阵,心口越发的痛。
也许初恋就是这样刻骨铭心却又实在无可奈何。
他能找到这里,让她知道他们两人的心其实是一样的。只这一点,她就觉得已经足够了…
听到身后的脚步,她手忙脚乱地又擦了擦脸。梁曼若无其事地捻了一撮盐末,她头也不回地笑说:“马上就好!…天天吃山上的饭是不是特别怀念在山下的日子?我新学了个面条做法,特好吃。你一会儿尝尝怎么样。”
话一说完她又后悔,心想他既已重修功法,那便不会重欲,现在什么样的菜式在他眼里都和白馒头一个样。峰花恐怕根本不会在乎什么“特好吃”、“特不好吃”。
正在心里大骂自己又犯蠢。出乎梁曼意料的是,正窸窸窣窣好像在袖子里摸什么东西的男人停住了动作。
对方停了停,最后竟然真从嗓子里淡淡应了句“嗯。”
闻听此言梁曼有点惊喜,心里略微阴暗的想峰花不会功法练歪了吧。她一边忙着往锅里倒上昨日熬的鸡汤,一边想怎么开口问他山上的事。
峰花自然是有问必答的,但掌门不是。云凌是惜字如金的。
梁曼想了一阵便有些黯然,她想他们现在好生疏。而且以后随着功力长进,他们还会越来越生疏…
踌躇了一会儿,她打算先和他说说连夏的事。余光看到男人已经撩开长袍在桌前坐下,梁曼慢慢讲起了离开后发生的一切。
讲完连夏的阴谋又讲到地宫。一说起那些,她觉得有点难堪,吞吞吐吐地完全不敢看对方的脸,但她还是不打算隐瞒。梁曼觉得这样坦白才对他公平,就算他现在心里已经没有这些小家子气的情情爱爱。
不管连夏死没死,她都打心底希望他继续修习下去。心里的杂念越少越好。
云凌端坐在桌前。他正漫不经心地把玩掌心里的一样东西。
那女人一直在对着灶台啰啰嗦嗦些没完没了的。他兴致缺缺地听,无聊的揉着眉心很想打哈欠。云凌在桌下懒洋洋地跷起腿,等听到她讲应向离的事,他才留神略微听了一嘴。
边听边他在心底啧啧摇头。云凌鄙夷地想,这蠢货可真没用,才这么两下就蠢得动心了,真是没见过女人。
要换作是他…哼。
他指定能让她反过来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当狗,爱到死去活来。
等她准备盛面了,云凌也等的差不多了。他起身抻了抻脖子,舒服地伸了个懒腰。他抛着手里东西慢悠悠踱上前。
刚把刀锋对准她后心,却听女人垂头低声说:“…可是我试了所有法子,发现都不管用。我好像,死不了了…”
云凌一惊。一时间他都顾不上太多,握住她肩膀急急追问:“你说什么?”
梁曼没察觉出对方的异样,她沉浸在对自己未来的茫然中,怔怔地看着自己掌心出神。
她喃喃:“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算是什么东西…什么东西能不死?…我是人吗。我还算人吗。人怎么会像我这样,血流干了也没事呢。”
等转身,却发现云凌直勾勾地盯着自己,男人淡漠的脸上十分震惊。甚至细看之下,他眼里似乎还有一抹惊喜。
梁曼看到他手里刺眼的匕首,迟疑道:“掌门,你…”
男人迅速将刀一收,柔声道:“我正打算给你杀只鸡补补身体呢。”说着又调整下表情,板着脸恢复成面无表情的平静,“你自然是人。你是上好的人,厉害的人,进补的…咳。你再给我讲讲细节,我给你参谋参谋。”
梁曼总觉得对方很不对劲,但一时又说不出所以然。
她有心问一问对方这些日子是怎样过的,但云凌只含糊地表示自己还在修习中。他一直拉着她翻来覆去地询问她自杀的细节。
直到有人来喊她。梁曼问掌门要不要和众人去打个招呼,对方沉思着摇摇头,表示自己不与那些外人再打交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