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溪茶书屋 - 其他小说 - 妖刀记(1-44卷全)在线阅读 - 分卷阅读546

分卷阅读546

    刻,忽问:

    “敢问姑娘芳名?”

    “小女子郁小娥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是郁姑娘。请恕在下有伤在身,拖命来掺和已耗尽了气力,不能起身行礼。望各位姑娘海涵。”

    “胡大爷客气了。”

    “依我之见,这些人做了坏事,绝对是该惩罚的;至于该不该以命相抵,得看个人所犯,务使刑罪相称,才能叫公道。”

    郁小娥冷笑。

    “胡大爷是天门掌教的俗家弟子,未料说话与公门中人极似,用的都是鹰犬狗腿推托敷衍的辞儿。”

    “我有个师父,算是狗腿子的头儿,不过他做人地道,可不能以公门鹰犬一概论之。”老胡笑道:“昨晚你们也杀了不少人,虽说人命是不能抵的,一码得归一码。不妨等你们盟主回来,他做人也很公道的,我们订个刑审问罪的法子,勿枉勿纵,郁姑娘以为如何?”

    姥姥不许杀俘,却故意放松戒备,其意不言自明。

    那捞什子盟主能允的话,杀了便是,何须如此做作?郁小娥一路钻营才坐上代使之位,冷炉谷失陷,天之骄女的盈幼玉、孟庭殊、夏星陈等,不是被擒受辱,就是把命丢了,只有她郁小娥混成了人物,自不吃这一套,冷笑道:

    “胡大爷不肯让,小女子只有得罪啦。”圈转长剑斜斜递出,却往一旁使了个眼色。

    天罗香内除了盈幼玉得姥姥秘传,使得上乘剑法,余人并没有剑术的底子。她这一手看在剑法大行家的老胡眼里,固然称不上精妙,后着却隐于双手之上。

    无论老胡是挡是闪,最好带着轻视之心出手夺剑,届时郁小娥长剑一弃,“洗丝手”的妙着纷至沓来!!真要不行,她还有得自“主人”的绝招备用!—乘机缠住胡彦之,令左右亲倍动手,杀得;两人见了红,余人血气上涌,蜂拥而上,胡彦之也不能尽都拦了。

    岂料,这病恹恹的懒惫胡汉不仅看透她的盘算,还有一身深不可测的内力,右手食、中一一指往剑刃一搭,霎时间仿佛压了块磨盘,郁小娥只觉剑上有千钧之重,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持柄上,连松手的余裕也无。

    胡彦之带她推来挪去,但凡有人作势蠢动,便把剑刃一引,郁小娥身不由己,以娇小的身子,挡住了两边欲伺机发难的姊妹,欲出不出的场面既尴尬又好笑,只是谁也笑不出来。

    包围圈外一声厉叱,一名约二十出头、苗条出挑,额前垂落一绺青丝的女郎,持刀冲出,扑在一名金环谷豪士身上,刀入咽喉,捅得他双目圆瞠,喉间发出骨碌碌的异响,倒地抽搐几下,不再动弹。

    女郎咬牙拔刀,再朝胸膛刺落,一连几下,鲜血溅了一头一脸,圆瞠的双眼似惊似狂,分外透亮。人人都看傻了,一时间谁都没想到要上前拉她。

    女郎戳得尸身血rou模糊,才巍颤颤起身,笑道:“是……是他!我认得这厮的脸。是他带走了雨亭……可其他几个,我记不得了。”溅满鲜血的颊畔淌下两道白迹,露出原本的肌肤色泽;片刻才忽然省起,俯身揪住死者黏腻乌红的衣襟,厉声问:

    “喂,你说!jian污我meimei的还有什么人?把她弄死的,又都是些什么人?”

    毋须多言,众人都能想像发生了什么事;一旦会意,却又不忍再想。

    女郎名唤令时暄,与林采茵、苏合薰等同时入谷,长老本有意栽培,但内四部缺额有限,令时暄坚持让与其妹令雨亭,力争之下惊动了姥姥。半琴天宫缺几个迎香副使,还不是姥姥说了算?见令时暄如此意坚,反倒不喜,便遂其请,让她代替小妹去了外四部。

    令时暄也颇争气,历练过几处分舵,甚得分舵主事赞许,适逢天罗香核心战力折损,亟欲补强,姥姥便将她召回。

    她meimei令雨亭是冷炉谷沦陷后,少数不多的死者之一。事发后令时暄一滴眼泪都没流过,表现得镇定从容,此际却连郁小娥都深受震撼,胡彦之指尖一弹,运劲将她连人带剑,轻轻送出两步,低声道:

    “你觉得……这样对她有比较好么?”郁小娥无言以对,然而动摇不过刹那,旋又露出冷蔑之色,似嘲笑胡彦之婆妈。

    令时暄又哭又笑,转对另一名俘虏,咬牙道:“是……不是你?有没有你?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和身扑去!

    胡彦之相距甚远,兼且腿上有伤,一身浑厚内息无用,危急之际人群排开,一抹灰影倒撞而出,流云般滑进两人间,余势所及,带着女郎打了个圈。这分明是极厉害的化劲手法,来人却似后继无力,一个踉跄,未能顺势将人转开。

    令时暄不假思索,尖刀送进来人腹间,被他伸手握住,未能深入,鲜血浸透灰布棉袍。

    那人身形高大,背脊微佝,一头厚发灰白斑驳,叠鬓如积云覆耳,面色苍白,显在被刺之前,便已身受重伤。胡彦之认出他挺拔的侧面轮廓,以及那股挥不去的疲惫萧索,脱口叫道:

    “……云总镜头!”

    “胡……胡爷,我不做镖头很久了。”

    初老的汉子看也不看,淡然接口,缓缓将入体的刀尖推出,对女郎道:“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不管是什么,我都很遗憾。但不是我做的,也不是他。他是我手下,我知他没yin辱过任何女子。”

    “他……也做过别的坏事罢?”女郎咯咯笑起来,挺刀踉跄行去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冤枉的。你们一个个,都是死有余辜!”

    那豪士年纪甚轻,顶多二十出头,在金环谷也只混到玄带,地位同陈三五差不多,运气却不恶,几次战役里锦带折损殆尽,他还能活到被人俘虏。

    此际见令时暄持刀行近,都快吓尿了,颤声呜咽:“我没……总镖头救……救我……”云接峰体力不支,难以撑持,索性在那人的身前坐下,满面疲惫,仿佛眼前一切极其无聊,低声道:

    “你要杀他,先杀了我罢。”

    令时暄正要下手,蓦地眼前一花,知是高手来援,却不肯退,拚着两败俱伤,舍身也要再捅死几个。

    胡彦之长叹一声,推挪运化,与她飞快过了几招,伤势虽远说不上痊愈,浑厚的剑脉内息已非区区织罗副使所能抵挡,腕旋臂转间,轻轻向后一送,令时暄倒纵落地,裙摆逆扬,宛若蝶栖。

    胡彦之就地坐下,正色道:“姑娘若要杀他,也只好先杀我。”云接峰抬望一眼,微微颔首,当是道谢。

    令时暄一双杏眸中,几欲喷出火来,咬牙道:“你仗着武功高,便什么事都管了?这般欺人,与你身后的匪徒有什么分别?”

    胡彦之知她必有凄惨遭遇,不忍反口,只说:“姑娘,冤有头债有主。适才云总镜头也说了,那位朋友并未非礼过谷中女子,杀他不算公道。”

    令时暄眯起美眸,打量他几眼,神情冷蔑。“这就是你们名门正派的公道,是么?弱者受害时不见你们出手,待讨公道的来了,才高喊‘不可滥杀’、‘须讲道理’……道理在哪儿?还要道理干什么?”

    胡彦之听得凄楚,对手持血刃的女郎和声道:

    “我帮你找,好不?这群人里,有当为此事负责的,我定揪他出来,给你个交代。你先把刀放下。”

    令时暄目光瞬动,每扫向他身后一处狙杀目标,胡彦之便抢先望其不可不救,两人四目交错,你来我往,竟打起着一场无形之战。

    若不知此人深浅,倒也还罢了,经适才短暂交手,心知这厮修为之高,平生罕见,那些个理应鞭长莫及的阻截、反扑、声东击西,他绝对有能力办得到,不是虚晃一招、虚张声势而已,越斗越见支绌,巧致白晰的额头沁出密汗,垂落的发丝贴伏,更增凄艳。

    末了,她被胡彦之的目光迫得倒退一步,面无血色,一咬银牙,倒转刀刃便往咽喉刺去。“……不可!”胡彦之心念未动,人已掠至,猿臂暴长,只差一点便要抓住她的腕子;令时暄螓首一仰,刀尖已戳上那张俏丽的倔强脸庞。

    不可思议的变化便于这一瞬间发生。

    “叮”的一声细响,女郎颈颔复起,原本对正自己的尖刀,不知怎的竟调了个头!

    胡彦之运劲急缩,掌心仍被划了道口子,入rou甚深;若非新得的剑脉真气收发自如,避得及时,这下不是被削断五指,余一只光秃秃的掌轮,便被洞穿掌心,终生再使不得兵器。

    胡彦之捏紧袖管,以免鲜血激射而出,心念电转,明白她是以牙齿皎住刀尖,掌口并用,才能在如此危险的瞬息间,将短刀旋了个方向,易正握为反握。

    他所拜百师之中,不乏杂耍技艺的宗匠,知有一门口舌奇技,能以牙齿咬针开锁,乃至舌尖系结,不意今日在冷炉谷遇见,怒极反笑,赞道:

    “好牙口!”

    “咬断畜生的咽喉足矣。”令时暄露出编贝般的暗齿,眸如牝豹,狠戾一笑:

    “有刀才有公道!要我放下刀,除死而已!”

    这场sao乱到底惊动了谷内各处。要不多时,盈幼玉率内四部人马赶到,将里外两拨团团围起。胡彦之见诸女面色不善,个个脸现悲愤,实无把握这批生力军来主持的公道,到底是郁小娥抑或是自己的,只能暗自苦笑。

    待纸狩云、雪识青偕其他七玄首脑来到,现场气氛沸腾到了顶点。

    “请门主、姥姥,为姊妹们主持公道!”

    郁小娥豁将出去,明知姥姥不喜被挟,这台子戏却已有进无退。若姥姥与门主降罪,必由自己承担,不是杀了俘虏记她一功,便是制止杀俘,治她个聚众夜惊的罪名。为爬上更高的位子,也想替外四部忍辱求全之人讨个公道,郁小娥愿意赌这一把。

    群情激愤,雍容华贵的老妇人瞥了场中一眼,淡然道:“胡大爷身子未好,清晨露重,不好穿得这般单薄,老身倩人扶胡大爷回房歇息,再给胡大爷炖盅鸡汤补身。”

    胡彦之笑道:“那怎么好意思?不如请伙房开早膳,大伙在这儿一起吃罢,人多滋味美,野餐乐无穷啊。”薛百縢听得皱眉,勉力提气,叫道:“你小子瞎掺和什么?这是人家的家务事。”

    他伤得不轻,本不应到处走动,听漱玉节要留在院里、待盟主召唤,便不肯多待,死撑着也要离开,遇着符赤锦、紫灵眼四处找胡彦之,遂结伴同来。

    “人命关天,可不是谁的家务。”胡彦之一派轻松自若,怡然笑道:

    “一口气杀掉近百名降俘,未免不仁。老神君也帮我劝劝姑娘们。”

    薛百腺冷哼。

    “说到同金环谷的过节,谁比得上你小子?弃儿岭、挂川寺,几场拚斗下来,算算折在你手里的金环谷人马,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了罢?讨保金环谷之人的性命,不显矛盾么?”众姝才知是他单枪匹马,挑了金环谷的锦带精锐,昨夜那场光复之战得以成功,也算是承了胡大爷的人情,不由得另眼相看。

    “比武争胜、以命相搏,死伤在所难免。”胡彦之正色道:“但杀掉手无寸铁的人,是另外一回事,不可混为一谈。”薛百縢一迳冷笑,虽未言语,对他的话也不像是信服的模样。

    果然正教邪派,差别就在这里么?胡彦之苦笑摇头。

    紫灵眼一到现场,见他捏着一团血袖,不管旁人,迳自走到身边,蹲下观视,取干净的药布为他包扎。

    胡彦之一见就笑了,用左手抓抓脑顶,摇头道:“合著你还随身携带,早知我同人打架么?”

    “你最近什么时候没跟人打架?”紫灵眼口气淡淡的,也不像责难,慢条斯理问:“谁伤的?”胡彦之越过她的肩头,望了令时暄一眼,嘻皮笑脸道:“也没有谁,给吸血蜘蛛咬了。”令时暄看都不看他,倔强狠戾的神情颇有几分凄婉。胡彦之想起“泪颜”一说,有些女子笑起来好看,也有哭泣时才叫人爱不忍释的,令时暄说不定便是。

    薛百腺见胡、紫一一人并头喁喁,看似无心,说话的样子却颇亲密,腹中暗笑:“他若与紫罗袈的女儿配成一对儿,七玄辈份全乱了套。胤野知儿子这头牛犊子咬了根忘年灵芝草,怕要气得吐血;以胤丹书的脾性,当不介怀。”故意打趣:

    “包扎完了,赶快带这小子滚蛋。咱们作客冷炉谷,不好插手主人家事。”

    岂料紫灵眼一拢裙腿,竟在胡彦之身边坐了下来,不只薛百縢傻眼,连符赤锦都瞠目结舌。

    “小师父你——”

    “我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。”紫灵眼慢条斯理道:

    “杀人不好。不辨是非的杀,更加不好。”众人哭笑不得。

    胡彦之怪有趣的瞧着,忍不住笑起来,忽觉心头有些异样,鼻中嗅着她温甜清雅的肌肤香泽,不由得血脉贲张。这么说连他自己都觉难交代,然而,尽管紫灵眼美貌脱俗,这份怦然却非来自男儿欲念,反倒有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,令他别过头去,一霎无语。

    一旁媚儿插口道:“杀又怎的?成王败寇,也没甚好说。不想死,那就不要输啊!还以为是什么事,忒也无聊。”举袖掩住哈欠。集恶道虽也练阴功,她自小奠基的役鬼令神功却是天下至刚,不受白昼影响;之所以不惯起早,纯粹是个人习性所致。

    染红霞本欲开口,总算符赤锦回过神来,轻轻将她挽住。

    她俩昨晚同睡一寝,符赤锦担心她与天罗香中人发生捍格,且隐约察觉峨狩云对这位一一掌院怀有心思,料想有自己在一旁,天罗香投鼠忌器,总不好明目张胆地胡来。

    染红霞却是担心耿照夜半叩门!!当然她不会承认,自己也有可能忍不住去找他——拉着符赤锦一块儿,教彼此都绝了这门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