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六 / 无论你想做什么 我都会和你一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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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袁裴的悉心照顾下，小孩很快痊愈，各方面都恢复得很好。 嗯，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小朋友了。 袁裴对着自己的“成果”情不自禁流露出长辈的慈爱神情。 于是她带着活蹦乱跳的小朋友去做的第一件事便是，给小朋友买新手机。 袁裴之前就注意到小孩的手机已经很旧了，既然被摔了，那也刚好换个新的。 她还特地给小孩换了个新的手机号，以免那个男人再来找麻烦，惹人心烦。 拿到新手机后，小孩首先存了袁裴的电话号码。 袁裴自以为隐蔽地用余光偷偷瞄小孩给自己的备注是什么。 袁裴。 哦。 “你好像很失望。” 小孩说。 “哪，哪有，我失望什么，我为什么要失望，我就是看看你能不能打对我名字，没打错我就放心了。” 说了这么多，倒是显得自己更加心虚。 袁裴后知后觉地自觉噤声。 “不会打错的。” 小孩笑了一下。 又怎么会打错呢？ 那是她从相遇那天起便念了成千上万遍的名字 。 袁裴想，小孩的确是活蹦乱跳的。 她好像沉浸在与她同居的快乐之中，完全不再提从前的事，像是彻底将其遗忘。 “你之前也经常住我家啊。” “可是那不一样。” 于是袁裴也的确不是没有想过，是不是可以就这样算了。 算了吧，这样就好。 她会陪着小孩长大，会给小孩很多很多东西，会弥补小孩经历过的所有痛楚和未能拥有过的美好。 伤痕终将被抚平，仇恨终将被遗忘。 就这样算了吧。 可是好像已经放下的小孩，晚上却会做噩梦。 袁裴在半夜被惨厉的尖叫声惊醒，心脏都几乎骤停了一秒。 她睡眼惺忪地向声音来源寻去，却见到小孩面色惨白，满脸都是泪，呢喃着喊“mama”。 袁裴在那一刻瞬间清醒，心疼得像在滴血。 于是第二天一早，袁裴便郑重其事地提出，让小孩来和自己睡。 袁裴那时满脑子都是出自长辈的关怀，没有一丝杂念。 她却见小孩耳尖可疑地泛红，眼含羞怯地看她。 “你、你要和我睡？” 小孩的声音听起来既震惊又欣喜。 ……你这家伙！完全不记得自己做噩梦吗！ 袁裴气结，想了半天，又觉得还是决定不要提小孩做噩梦的事了。 毕竟是那样糟糕的回忆…… 我真伟大啊。 “我担心你一个人会害怕，你不愿意就算了。” 袁裴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。 “我愿意我愿意。” 小孩点头如捣蒜。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…… 不是，我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。 袁裴并不知道在那一瞬间，小孩的想法和她惊人地重合了。 于是她们便心无旁骛地一起睡觉了。 嗯，心无旁骛。 袁裴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半个月前的事，后知后觉地感到些许尴尬和不自在，又被她强行用对小孩的担心压了下去。 那天夜里，小孩也同样做了噩梦。 “没事的……鸥……已经没事了……” 袁裴用最温柔的动作拥抱了她的小孩，心底却泛起一丝狠戾。 她不想就这样算了。 凭什么是她的小孩来承受这些，凭什么背负着罪孽的人却依然好好地活着。 况且那样的人留着，终归是个祸害，未来说不准哪天会找上门来。 ——“他是凶手，他应该去坐牢，但是没有人会信。” 袁裴想起小孩说过的话，又想起一个在她眼里早已是死人的家伙。 一个不算成熟的计划逐渐初具雏形。 小孩在写数学试卷，袁裴坐在一旁看她。 这样的场景平常得就像曾经的每一次课业辅导。 只是袁裴却在这时开口： “你想杀了他们吗？你的生父，和我的前夫。” 小孩上一秒还沉浸在数字的海洋之中，听到袁裴的话，猛地抬头，怔怔地看着她。 ——“我会害怕，你一个人做这件事。” 小孩很确定袁裴并非是想要教育或开导自己。 袁裴没有去等她的回答。 “我想。” 袁裴坦然地与她对视，一贯温和的眸难得地显出些许凌厉。 “我想让他们死，但血不该脏了我们的手。我想让他们自相残杀。” 直白的、危险的、明亮的。 小孩不合时宜地为在袁裴眸中看到这样的神色而感到心动。 她那时一道圆锥曲线题正写到一半，笔尖还落在一个未写完的x上。 一道逻辑清晰的数学题是很漂亮的东西，但更漂亮的显然是她眼前这位年长者。 她是她此生见过的最美好的人。没有之一。 她已经给了她太多东西了。她本该满足于这样的善意，是她贪心，还想要更多。 与袁裴相遇后，她每天都在同自己的阴暗面拉扯。 她恶劣地想要将她拖进自己身处的不见底的黑色深海，却又不忍弄脏了自己生命中最最美丽的烟花。 她向来都是最讨厌演戏的。 但她并不介意在袁裴面前装成最最乖巧的小狗，来换取一点自己所渴望的爱。 可到头来，却是她的光主动地踏进了肮脏的血泊之中，主动地选择了陪她一同坠入深渊。 或许我们本就是同类吗？ 不过是披着不同的壳的、孤独地行走在这个世界上的同类。 她们在某一天相遇了，命运便就此永远地交织在了一起，成为了密不可分的整体。 “无论你想做什么，我都会和你一起。” 小孩回答。 她们将缠绕着罪恶的约定，诉说得仿佛月光下的告白。 小孩的确向她告白了。 在那个一切都最最不合时宜的日落。 甚至她们几分钟前所讨论的内容还是如何才能实现借刀杀人，如何才能完美脱罪。 “袁裴，我爱你。” 小孩平静得就像在说，袁裴，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。 但袁裴了解她的小孩。 她听出在那平静之下激烈翻涌着的百分百的爱意，也听出小孩其实足够紧张。 “我知道你觉得我还是小孩，也知道自己的确还不够成熟。” “我不会求你现在就接受我，但请不要赶我走。” 袁裴想，那双眼睛太亮了。 那是太过纯粹的爱，甚至是有些卑微的恳求。 她怎么会忍心遗弃她在下雨天捡到的小狗。 湿漉漉的、全心全意爱着她的小狗。 “我会一直爱你，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。” “等我长成能够保护你的大人，等你接受我的追求。” 真是……太狡猾了。 明明前几天我还觉得我要永远地失去你了，现在又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向我告白。 袁裴的心却软得一塌糊涂，一点都生不起气来。 “不要。” 小孩错愕地看她。 “我不要你等。” 在小孩毫无保留地向她走了九十九步时，曾经固执地认为自己不明白爱为何物的她，当然也能够拥有那一点点的，向前一步的勇气。 我们一起逃离这个荒诞的宇宙吧。 “我也爱你，鸥。” 落日的光将明与暗的界限划得分明。她们皆一半在明，一半在暗。 云不再游走，蝉不再鸣叫。时间竟也会真的停下脚步。 她们拥抱彼此，抛却了整个世界。 ——“袁裴，我可以亲你吗？” tbc. ＊经历了这么多，终于在一起啦。我真的很喜欢这个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的拥抱，恨自己不会画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