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百二十四 半柱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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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百二十四 半柱香
毕竟是要去一个未知的陵墓,应向离也说过玄宫机关重重十分危险。
梁曼为自己采取的安全措施是:如果半柱香后她还没有返还,肖映戟就告诉应向离玄宫的大门开了。引应向离去找她。
而从玄宫巨门上的痕迹来看,这扇门应当还是有时常打开的。所以她相信,她应该能保证自己在这点时间内不死。
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她就尽快撤离。或者是原地等待直到应向离来寻她。
不入虎xue焉得虎子。虽然此地危险,但破局的关键说不定就在里面。
想到此,梁曼坚定了想法。
奋力推开巨门。
面对着缝隙内幽邃不见前路的玄宫,她深深吸口气。
梁曼高举火折子,迈步踏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。
——然后一脚踩空啪叽滚了下去。
肖映戟这边正和应向离东拉西扯着拖延时间。
按照梁曼的计划。他先是装模作样地把最近的无聊工作汇报了一遍,又搜肠刮肚地和左使聊了聊地宫八卦。顺便还骂了通关岳这个马屁精最近走了狗屎运,竟然攀上厉堂主这条大腿。
可惜对方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,眼睫下的目光一直在出神。
肖映戟察言观色,看出了左使根本魂不在此。又联想到那日。梁曼旁敲侧击询问教里有谁有叛教的心思,最后又痛骂了一顿应向离。
想至此。虽然肖映戟之前也不怎么喜欢他,但心底还是不免对他生出几分怜悯。
哎哟。就算地位高,也到底是年纪小没经过事啊。他靠什么本领能对付得了那位姑娘的手段?
人家玩他和玩狗似的,高兴不高兴左右都逃不过她的手掌心。
本就人缘不好,还为她杀了堂主。有什么用。等她物色好下一个还是说踹就踹了。
想着,肖映戟忍不住同情地拍拍他肩膀。安慰道:“应左使,你别嫌俺老肖多嘴。要我说你呀什么都好,就是弱点太明显了。姑娘稍微一哭你就不知所措,那可不是被天天牵着鼻子走嘛。”
应向离一怔,抬眼看来。
肖映戟见真引得向来寡言少语的左使感兴趣,心里更是得意了:“男人就要强硬一点么!她发现一撒娇你就没辙,那她可不就天天用撒娇来拿捏你。”
他自己越说越来劲。见时间还早,干脆架着他推推挤挤地往屋子里去:“走走走!正好俺老肖有时间,今儿个咱就好好跟你讲讲怎么哄得姑娘芳心!”
大马金刀往下一坐。
点上早烧得黢黑黢黑的破油灯。从床底摸出半坛子酒,摆上两个咧着口的旧酒盅。
又从怀里拎出个皱巴巴的纸袋子。掏出一把花生米,“啪”拍去桌上。
肖映戟一边将剩下的纸袋子塞回怀里,一边招呼左使:“来来来应左使。坐下坐下,别跟咱客气。”
应向离刚坐下门就被推开了。有个不认识的弟子倚着门嬉皮笑脸:“老肖,今个又偷懒呐?和谁喝呢这是。”眼睛一转扫到了应向离,脸马上变了:“左左左使大人…”
肖映戟头也不抬忙着倒酒:“滚滚滚滚出去,我和应左使有正事要谈。”说着将稍好一点的那个酒盅推到应向离面前,恭敬道:“左使大人您请。”
对方没动,仍是看着油灯出神。
肖映戟也不跟他客气。自己先拍住一颗正在滚的花生米填进嘴里,又仰头把酒盅一口闷了。待畅快的大叹口气后,他这才慢悠悠的开始讲起自己的恋爱心得。
其实,肖映戟今日此举也是颇有私心的。
首先第一个原因,就是关岳那个马屁精真靠拍马屁攀上了高枝这点让他很是不爽。
当然也不是说他也想来拍应向离马屁。但是一想到那小子无才无干什么本事也没有,以后却要处处压自己一头,肖映戟心里就越想越不是滋味。
而对于梁曼,他自然是不敢背叛。可是经过几次的事情,肖映戟已经隐隐察觉出一个惊悚的真相:
她心底想的根本不是逃离地宫。而是刺杀教主!
若说前一种肖映戟还敢忍着楅衡的痛苦冒险试一试,后一种就真是连想都不敢想了…
五年前。武林正道举几近整个江湖之力,才勉强刺了教主一剑。但付出的代价简直可以说是惨不忍睹!他这辈子就没见过惹了教主还能好端端无事发生的人!
越想越是恐慌。
为了避免东窗事发火引到自己身上来,他决定为自己留条后路。
肖映戟打算在不与梁曼的命令冲突的情况下,偷偷也为应向离——这位全教最为忠心的、最得教主心意的义子左使大人——稍微做些事。
在肖映戟的一番滔滔不绝的努力之下,沉默一晚上的左使终于开口了。并且一开口就是个惊天霹雳,来了个大的。
浅蓝色的眼眸迷惘地望着空气中四散漂浮的细小灰尘。
应向离眼睛发怔,低声道:“…你觉得,教主的武功怎么样?”
肖映戟悚然一惊。他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看对方的神色和脖颈。在发现两者皆无任何异常后他才松口气。
肖映戟心中暗道坏了这是怎么回事。怎么一个比一个急着找死?
可是楅衡却没有反应…
一时间肖映戟也拿捏不准对方的意思。只能赔笑着含糊道:“教主武功盖世卓绝,光比个指头就能摁死十个我。小的哪里能评判这个…”
对方又垂下头,一语不发。面上似乎还带了点消沉。
肖映戟不敢再说,忙转移注意把话题往别的上面引。他生怕应向离想不开真做错事,急的干脆把话挑明了:“左使大人您千万别灰心。其实我看梁姑娘根本也是对你十分在意的。”
他半蒙半编了好些梁曼对他在意的表现,想唬得应向离振作一些。可惜对方仍是沉郁地提不起精神。
浪费了一通口舌丝毫不见效果。肖映戟只好悻悻地自己给自己满上酒:“…唉。应左使你呀是输在见的人太少。她一个镖局出来的什么三教九流都见识过,自然是不比寻常人寻常姑娘好哄喽。”
对方抬头,不解道:“什么镖局。你之前和她认识?”
肖映戟想起这个人几乎从不关心什么江湖或者身边的事。笑道:“左使大人你看看你看看,这就是出门少的坏处吧!…她脖子上那个吊坠我都认得,不就是晋州单门镖局单镖头的信物嘛。”
说着又絮絮叨叨道:“只是这两年不知怎么晋南双刀也不在江湖上露面了。上次还是听说单湛带人把一窝拍花子的给端了…不过要我说,这事确实干得好!…”
肖映戟没察觉出对方面色逐渐惨然。说着说着他冷不丁想起时间已经不早了,背上顿时惊出一片汗。
忙借口放水匆匆过去瞅了一眼。人果然没有回来。
这下肖映戟是真的慌了。懊恼地一拍脑门三两步跑回屋,却见应向离呆呆坐在原地。突然猛地拎着坛子仰面咕嘟咕嘟喝了个一干二净。
喝酒哪有这么个喝法的…这下可真是亏死了!
肖映戟心疼的不行。他上前去劝:“应左使您慢点!这酒不能这么喝…!”
对方却狠狠将酒坛一摔。“啪啦”一声,瓷片飞溅。
应向离胡乱抹了把嘴。扯了扯领子,粗重着喘口气。问:“还有酒么?”
现在哪还是喝酒的时候!
但来不及劝。对方已经一脚踢开床板子,从地下又拖出坛酒。拍开酒封就对嘴狂饮起来。
肖映戟心里又是心疼酒又是担心梁曼的安危。他左右急的团团转,最后只得憋不住地大吼:“左使大人,我刚才发现玄宫门被打开了。您快去看看吧!——别是梁姑娘进去了!”
…
等听到远处响起脚步声时,梁曼正头朝下栽进一堆沙土里。她满头满身地扑的都是沙子,狼狈地十分尴尬。
…真丢人啊。
她也没想到,自己进来的第一脚就那么巧的踩中了石阶机关。哗啦啦一股脑滚到了一个堆满沙土的房间。
火折子早不知道摔哪去了。她也什么看不见。一挣扎身体就不住往下陷,要将自己活埋。
梁曼只能惊恐地保持原样一动不动,大气不敢喘。
而在掉下来的那瞬间她还听到脑袋上的机关咔嚓响起。无数弩箭歘欻欻从黑暗中射出,夺夺夺分别钉到对面墙上去了。
原来应向离说的这里很危险没有夸张啊…这下梁曼是真的老实了,哆哆嗦嗦地趴在沙子上乖乖等人来捞。
等啊等的。人都开始犯困打盹了,外面也没有任何声音。也不知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。
心底的惊惶越来越盛,可根本不敢动弹。只能咬牙坚持着。
直到头顶传出沉闷的脚步声。
一时间梁曼也顾不上什么冷战和讨不讨厌了,这个时候的应向离对她来说简直就是英明神武天神下凡的存在。她按捺下心中急切,小声呼喊:“…向离,我在这!”
脚步顿了顿。他停了片刻,才慢慢向这个方向走来。
梁曼被拉了上去。
火折子“嚓”的点燃。
微弱的火光下,眼前的正是应向离面无表情的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