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溪茶书屋 - 经典小说 - 南有嘉鱼(父女)在线阅读 - 46 袒护

46 袒护

    

46 袒护



    “射了好多哦。”嘉鱼捏紧避孕套的口子,晃了晃里面的液体,如同实验人员查验试管里的药剂,把避孕套举到正坐在床沿回复手机消息的谢斯礼面前,“爸爸你看。”

    他对自己的射精量毫无兴趣,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浴室的方向,说:“别玩了,去灌水。”

    “哦!”

    头一次亲自实践生理课上教的灌水检查法,她表现得兴致盎然,连拖鞋都没穿就窜去浴室了。过了一会,他听到里面传来水龙头被打开的声音,她从门沿探出半个脑袋,敬着军礼活力四射地汇报道:“报告长官!没有破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只有这种时候谢斯礼才会真切意识到她是个小孩儿,并为自己几分钟前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而感到有些罪恶。

    还好她玩够了就自行出来了,一边囔着好凉一边钻进了被窝里,在里面蛄蛹了半天,披着被子跪坐起来,从背后抱住他,下巴搭在他肩上。

    “干什么?”

    “黏你。”

    她把被子分了一些在他身上,在他肩头蹭来蹭去,蹭得他心尖微微发软。可惜任何温馨时刻在嘉鱼这里都维持不了多久,很快她就色魔附体,开始对他动手动脚,左手滑进他衣襟里摸着他的胸肌,右手抓着rou根轻轻慢慢地揉,一边作恶,一边还天真无邪地问:“爸爸,你不抽烟吗?”

    他面不改色地挂掉一个刚打进来的电话,问:“抽什么烟?”

    “事后烟啊,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?还是说……”她古灵精怪地笑着,手指拨了拨再度起立的性器,“你想再来一次?”

    明明是她自己想要,却非要寻些由头推到他身上来。他拿开手机,不置可否,稍稍转过头,盯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。对视几秒后,她主动吻住了他的唇,抵着他的唇瓣黏黏糊糊地问:“你嘴上的伤口……明天要怎么解释?”

    “不用解释。”他抱住她的腰,和她一起躺回床上。

    “那别人问起来怎么办?”

    他便笑道:“谁敢问我?”

    干柴烈火,一晌贪欢。

    **

    纵欲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嘉鱼起晚了,睡醒后床上只剩她一人。

    谢斯礼的房间和隔壁房间有个连通的小门——这个门是他还小的时候为了方便保姆贴身照顾他而开的,现在已经闲置了,倒是方便了她。洗漱完后,她进到隔壁房间,躺在床上滚了两圈,把枕头和床单压出一些使用过的痕迹,又掐了两根头发扔在枕头上,装出在这歇了一整晚的样子,这才从隔壁房间的正门出去。

    老太太坐在客厅里,嘉鱼走出去时正巧赶上她指使管家给后辈们发红包。

    见了她,老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,显然还在记恨昨晚她把谢星熠肋骨按断的事,面对她的拜年问候也只是冷淡地撇了撇眉。

    每年回谢宅过年都会因为各式各样的缘由被老太太刁难,嘉鱼已经磨炼出了强大的心理素质,见状也不尴尬,厚着脸皮坐到沙发上,旁观他们阖家欢乐的表演。

    红包一个个派到孙辈们手里,轮到她面前时,管家径直绕过了她,对老太太说:“发完了。”

    嘉鱼差点乐出声来,知道管家的所作所为必定是老太太的意思,心里只觉得幼稚可笑。谢家才不是给不起一个红包的小门小户,往年封给她的红包金额也不算小,今年故意闹这一出,纯粹是为了恶心她。她大可大声解释或辩驳,当面驳斥老太太说“我不去急救,你那宝贝孙子现在说不定已经在太平间里躺着了,可不是断几根肋骨的事”,但那样说于她并无益处。老太太真不知道这些道理吗?未必吧。说穿了,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,她无非就是想寻她不痛快,不需要道理。

    正出着神,一抬起眼,就见谢斯礼从二楼书房走了下来。

    每年过年他都是给小孩红包的大头,客厅的小孩们见了他,全都一拥而上,笑闹着尖叫着,争先恐后给他拜年。有几个年纪小的初生牛犊不怕虎,不仅抢在前头,还直接上手抱住了他的小腿。

    直到每个小孩都捧着红包心满意足地跑向各自的家长,他才获得解放,从台阶走向沙发,坐在嘉鱼身边,递给她一个红包。

    嘉鱼双手接过,装模作样说了一通新年祝福。

    他颔首应了,视线在她空荡荡的手上一扫而过,问:“奶奶给你的红包呢?”

    本是随口一问,但这句话一出来,除了不懂看人眼色的小孩子,其他人都微妙地沉默了一瞬。

    嘉鱼摸了摸鼻子。

    她不觉得她有重要到能让谢斯礼为了她而当众给自己母亲难堪,仔细斟酌后,还是决定主动递个台阶把这件事圆过去。

    可就在她张了张嘴,即将出声的时候,一个小孩忽然抢先道:“她没有红包。”

    有些时候,不通人情世故的诚实就像指出皇帝没穿衣服一样尴尬不讨喜,譬如现在。小孩的家长面露窘迫之色,斥道:“别胡说!”

    “可是奶奶就是没给她红包啊?我都看到了。”小孩不服气地犟嘴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客厅里的氛围顿时更尴尬了。

    有人急忙打哈哈道:“可能是周叔准备红包的时候疏忽了,周叔年纪大了,偶尔有疏漏也是正常的……”

    这件事的原委并不难猜,稍微想一想就能想明白,更何况谢斯礼并不傻。他掀了掀眼皮,并没有看谁,只是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指间一个rou桂色的貔貅茶宠,沉默良久后,缓慢开口道:“周叔确实是老糊涂了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说得直白,话中滋味似是意有所指,老太太的脸色霎时间就变得不太好看,周围人也都不敢作声自讨没趣。而被点到名的管家周叔更是面有戚戚,垂着脖颈,嗫嚅道:“是……都怪我,是周叔糊涂了。”

    就在大家以为下一步他要发难的时候,谢斯礼却缓了态度,平和地说:“周叔言重了,都说劳逸结合,要怪就怪迄今为止我们给您批的假太少,没有体谅到您的辛苦。前段时间我妈还和我说,拘了您三十多年,连您儿媳住院时都没给您放过假,每回想起来心里都过意不去。这样吧,这次由我做主,年后给您批上半年假期,放您回家享享天伦之乐,也算全了我们一家待您的心意,如何?”

    周叔吓得脸都白了,谢斯礼这番话表面上是为了他好,实际要真放上半年假,谢宅怎么可能还有他的容身之处?

    他急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老太太。

    老太太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,自然也不是随人捏扁搓圆的主儿,知道谢斯礼是在借打发管家为由头表达对她的不满——简而言之,杀鸡儆猴,借故敲打她呢——当下便将嘴角一垮,鼻翼抿出两道深深的法令纹,说:“小五,你考虑得不周到,周叔的小儿子明年结婚,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,况且人家新婚夫妻蜜里调油,你这时候给他批假,不是让他难做吗?”

    “钱的事是小事,周叔就像我半个亲叔叔,我自然不会亏待他。”他说,“年后给他批假,也是考虑到周叔大儿子家刚添新丁,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“带孙子的话,雇个保姆就好了,哪里就需要他亲自去带……”

    谢斯礼四两拨千斤地用老太太刚才的话堵了回去:“周叔小儿子明年结婚,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,能亲力亲为的事,又何必花冤枉钱雇保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老太太被堵得哑口无言,见道理说不通,立刻啪的一拍沙发,发挥起老年人撒泼卖痴的特权:“我看给你周叔放假是假,看不惯我这个老不死的才是真。是!我是年纪大了,做点什么都要被你们这些年轻人嫌弃,连在身边放个用得顺手的人你们都看不惯,非要把我这个老太婆逼死才算完!你们就是嫌我命太长了,嫌我在你们跟前碍眼!我就该买点老鼠药把自己毒死,和你们阿爸一道去了!”

    一边说还一边咳,声嘶力竭像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。

    众人见状皆是一惊,赶忙上前替她顺气,出言安抚道:“妈,您这说的是什么话?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的,多晦气,呸呸呸!小五也是为了您好,您的高血压需要人小心伺候,不如雇几个年轻人,既细心,又有朝气,能陪您说话逗趣解闷,多好啊?”

    总之是一通手忙脚乱,好说歹说才把闹死闹活的老太太劝慰住。

    谢斯礼淡定地端起茶杯,抿了一口清茶,示意管家去他书房里取些现金,以老太太的名义再给嘉鱼包个红包。

    管家知道他才是决定自己去留的关键,哪里敢不照做?

    等他封完红包出来,老太太已经基本恢复了冷静,只是神色恹恹的,见了他手里的红包,恨不得把鼻孔怼到天上去。

    众人则是各有各的尴尬难做,视线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。

    唯独谢斯礼心理素质很好地坐在原位,悠闲从容,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,还对嘉鱼说:“收着吧,奶奶给你的。”

    若是要论心里话,嘉鱼才不屑收老太太的红包,但她知道这红包不仅要收,还要收得坦荡,收得响亮。因为今天要是不收这个红包,就等于是在告诉所有人,她自己都不承认她谢家人的身份,那以后别人更能作践到她头上了。于是嘉鱼再度双手接过红白,看向鼻孔放大的老太太,温顺乖软地说:“谢谢奶奶,祝奶奶福如东海,寿比南山,长命百岁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这句长寿祝福配上不久前老太太寻死觅活的话,颇有种冷冷的黑色幽默。

    可惜没人敢笑。

    谢斯礼看了她一眼,也没有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