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7 佛前

    小雾连连道谢。

    栖昭寺内的香火不似以往鼎盛，加之今日又没有外客，整个庭院内都显得空荡荡。

    缭绕的熏香晕成一团汽茶水，将大大小小的焚烧炉泡在其内，灰白石阶是那个浸没的冰块，一方一方，错落碰撞。

    虽然是春夏时节，还临山近海，空气却像是快要枯干了，燥在那里，几个僧人陆续进场，排成队，站在主殿门口集体诵经。

    仪式结束后，各回各殿，只留年轻的僧人守在门口，清扫阶前。

    跟“原身”记忆中的场景大差不差。

    多了些没见过的人，仪式依旧，院落位置分布差别不大，左右殿门前还是那几棵景观桃树，比山下开得晚，外粉里红，缀在乌沉的枝头。

    寂寥却逢春。

    小雾凭着记忆画面，找到了五殿。

    佛前坐着一位小师父，手挂一串念珠，身披袈裟，正在闭眼修行。小雾不方便打扰，默默的上了三炷香，等着小师父睁开眼睛，才过去探问。

    师父说，他来到这里刚刚第六年，十几年前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，不过他倒是知道一位或许能够清楚的。

    小雾问：“谁呢？”

    “源慈法师，现在已经是主持方丈了。”

    那怕是很难见到了。

    不过小雾还是没打算放弃，多问一句：“这位大师今日方便见客吗？”

    小师父摇摇头。

    “可能不太方便，虽然我院不同以往，但也算佼佼有名，尤其这两天，许多贵客登门拜访……”

    小雾听着，但看向旁边空无人影的院落。

    小师父顿了顿，才说：“今日来了一位重要客人，希望能清净不受打扰。”

    重要到能够让栖昭寺闭门一天的地方。

    小雾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，可她又果断摇头，最近能来附近祈祷游玩的，不是名门望族就是领导大户，有头有脸的齐聚一堂，是谁都有可能让寺院闭门一天。

    何况。

    她非常确定，裴译忱下午会在拍卖会现场。

    与景韵一起。

    小雾权衡片刻，还是说：“或许可以指个路？”

    小师父打量她片刻，“施主请跟我来。”

    他带着小雾穿过外殿，转到一处僻静的内门，上了台阶。

    与宽阔敞明的院落相比，内院就显得规整许多，花池之上是刚刚抽了嫩芽的白兰花，青翠一排，横在内院厢房之前。

    小师父带着小雾走到主房门口，贴心地问候：“源慈方丈，有位施主似乎有事找您。”

    门内暂无回应。

    他又问一遍，又无回应，才说：“源慈方丈或许在后殿与人讲念佛经，你可以去后方大殿看看。”

    不同的殿里供奉着不同的佛像，小师父说的后方大殿，指的是供奉佛祖释迦牟尼像的殿。

    只是她没走寺院规划的拜佛路线，再去便不是前门迈入，而是后门擅入，多少带点唐突。

    对此，小师父也不是很在意，只说：“重在心诚。”

    小雾没有拜佛经验，一路走得小心翼翼，进门时低眉顺眼，感觉光线骤然变暗，檀木香的味道若有若无的萦绕在空气中，才又抬头。

    如小师父所言，的确有一位身披袈裟的方丈法师站在佛前，有些年龄，双手合十，正在默念。

    她简直惊喜。

    该是找对了人。

    从发现这里就是她要找的地方开始，小雾的心跳就始终在漏拍，轻一下，重一下。

    她有迫切想知道的事。

    也想圆了景雾这个念想。

    小雾快走两步，殿内暗沉也无所谓，黑色口罩挂在下颌处，有些紧绷，眼镜也随着温度变化雾了起来。

    她摘下来。

    快要走到出口栏杆前时，猛然停步。

    僵硬地怔在原地，动也不动了。

    佛前站着两个人，一男一女。

    与昨日在台上见到的不同，女人将头发编成慵懒的一缕，垂在身后，穿着翠青色的休闲衫、暗色修身裤，几处暗花浮雕般点缀在腰背位置，即不会显得奢华，也不普通，清新的气息迎面扑来。

    就，容易招人喜欢的风格。

    显然有适配裴译忱的审美点。

    他换上了一身类似风格的。

    灰白咖色调，还算简单，领带摘掉了，胸口的扣子解开一枚，整体不比往日轻佻，但也不显严肃。

    另外，小雾注意到。

    他手腕上那串佛珠又戴回来了。

    许是她的动静明显，或者裴译忱足够敏锐。

    在她停步瞬间，对方视线就飘过来了。

    自佛前扫过侧面，与她的视线在空中相撞，淡淡停留半秒，却又疏离地收回视线。

    好像完全没看到她，或者看到了也不是很在意。

    小雾的表情僵在那里。

    身体紧绷地不行，可真当明了裴译忱没准备搭理之后，不仅没有放松下来，反而让心脏跳得奇快，一窜一窜，快要从胸膛从蹦出来。

    不多时，她像是自我欺骗般戴上了黑色口罩和平光镜。

    听到景韵说：“阿忱，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约定吗。”

    一边说，一边拿出来张白色泛黄的画板纸，在两个人面前晃了晃。

    大张黑字，隐隐透出些过去的建筑痕迹。

    小雾盯着那张纸看。

    那明明是她要找的，景雾画的地图。

    偏偏景韵在此刻开口说。

    “那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很冷漠。”

    “你收下那一刻，我其实很高兴。”

    裴译忱一眼都没在往小雾的方向看，侧对着她，深浓的视线全部集中在景韵身上。

    淡淡扯唇，如有似无地笑了下，“是吗？”

    景韵：“当然啊，我都抱着你不会收下的想法了。”

    小雾站在旁边，将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可是头脑轰鸣一片，空白的色块冲入进来，占据所有感官视角。

    不断有声音在叫嚣。

    不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这不对。

    过去那个人，明明不是眼前这个。

    可她越在心里叫得厉害，景韵就越眼里有光。

    仰着头，半靠近裴译忱的方向，柔软地说：“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物是人非，这张画也没有用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如就烧了它，当成献给佛祖的礼物吧。”

    裴译忱不置可否。

    小雾却急得往前走了两步。

    至少不能烧在这里。

    可就是这两步，让她撞上了殿内围栏，发出了不轻不重的清脆响声。

    “咚”。

    景韵骤然停声，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出来。

    看到她略带狼狈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