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剑术指导

    翡翠藻五棵，银叶草三根，加上四分之一瓶夜光花露，文火烧开，直至冒泡。

    这是罗莎老师捡到她不久后，教给她最基础的几种魔药之一，当时人还不到制剂台高的她踩着板凳就能独自完成。

    艾拉心不在焉地煮着魔药，脑子里全是昨天亚德里安帮她纾解魔力时，那副温柔体贴而又沉着冷静的姿态。

    光是想想，下半身就会变得又鼓又涨。但她又不好意思总是叨扰王子殿下，只能寄希望于魔药的功效。

    “您在做吃的吗？艾拉小姐。”短发侍女为她端来一杯早茶，好奇地看着那口坩埚。

    直到昨晚，艾拉才得知这个叫做多娜的侍女已经被指派为她的贴身女佣。而那个高个的侍女黎贝卡则一直负责侍奉王子，偶尔也会来这里帮忙。

    “噢……这是魔药。我在制作魔力涌流饮剂，一种……额，保持魔力流动畅通的药水。”

    艾拉打了个哈欠，她回到寝宫后，就被奥伦催促着进行魔法学习，从天启光束到星辰坠落，全部是破坏性极强的光系法术，在王宫内根本施展不开。何况有侍女在旁，就更是得等到夜深人静再在精神空间中秘密训练。

    越是威力强大、效果壮观的魔法，需要记忆的术式和咒语就越复杂冗长。尽管在精神空间中的练习不会让她的身体感到劳累，但精神上的消耗却是实打实的。

    多娜连声赞叹，围着那些盛放药草的瓶瓶罐罐看了又看：“真是奇妙，这些是亚德里安殿下和您一起买来的吗？”

    艾拉点了点头。事实上亚德里安不仅为她购置了制剂用的材料和道具，还提议在宫中为她设立一个专门的工坊。但对于她来说，这间寝殿已经绰绰有余。室内宽大敞亮，空间开阔，梳妆用的镜子足有她一人高，甚至还带有洗浴室和一间供佣人准备餐点的小厨房。

    她轻咬着嘴唇，低声询问：“多娜jiejie，你知道王子今天在哪里吗？”

    “听黎贝卡说，亚德里安殿下一早就去了生命神殿，想必是在和大神官大人商讨为您册封的事宜吧。阿瑞利亚已经多年没有举行过册封圣女的仪式，有好多需要重新议论的地方。”侍女微微一笑，“但小姐您不必担心，殿下会把一切安排妥当的。”

    得知亚德里安在为她的事而忙碌，艾拉心里又是喜悦，又是怅然。唉，她要如何回报王子殿下的恩情才好呢？

    “你太关心那个王子了！”奥伦败兴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了起来，“游手好闲了一下午之后，你的魔力水平下降了许多，那些本该光芒万丈的招式，都变得有气无力了！之前我就想知道，他究竟是怎么把你的魔力夺走的？”

    “才不是那样……”艾拉闷闷不乐地闭起了眼睛，“亚德里安殿下只是帮我把堵塞的魔力疏导出去，他是个好人！再说了，圣剑的魔力不是会自己恢复吗？”

    “那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行。你应该多带着圣剑出门，让它沐浴更丰富的魔法元素——况且，你这么瘦弱，和当年的我比起来就跟只小鸡仔一样，若不加强体力锻炼，如何能继承我伟大的魔剑术呢？”奥伦趾高气昂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好好好，我知道啦……”艾拉连声答应，她知道，如果自己表现得有一点不愿，又要听奥伦唠叨他五百年前的光辉事迹了。

    在遇到奥伦之前，她的老师只有罗莎一人。罗莎的教诲虽不及奥伦广博深邃，但她总是温柔耐心，如同长姊一般给予她引导。而奥伦这样倨傲自负的脾气，艾拉想，大概只有冒险公会那位吝啬古板的分会长能与之相比。

    她不辞而别，也不知道罗莎老师最近过得怎么样了。但既然王子殿下说已经留了书信转告，相信老师也不会太为她担心吧。

    艾拉把煮好的魔药装入瓶中，让药剂自然沉淀，然后便向多娜提起了出门练剑的想法。

    “不过，说是练剑……其实我只是出去透透气而已。”虽然圣剑已经变成适合她使用的大小，但凭艾拉现在的本事，最多就是象征性地挥舞一两下。而奥伦又无法出现在物质空间，难以进行实质上的指导。

    侍女从令如流，很快就为她寻来便于活动的皮甲短靴等衣物，带她来到了宫中的武场。

    武场距离王宫花园不远，土地平坦且规整，边缘种植着整齐的绿篱，四周旗帜飘扬。西侧摆放着用于练剑的木桩，一条沙砾铺就的路径蜿蜒通向中庭，那里是一片开阔的靶场。晌午的阳光穿透林木的缝隙，斑驳地照在艾拉行走的小道上。

    靶场上站着不少人，正中已有一道身影独占鳌头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。那人衣着轻便，手举长弓，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而精准，拉弓、瞄准、释放，一气呵成。

    随着箭矢击中靶心的清脆声响，周围空气似乎都为之一震。艾拉情不自禁地拍起了手，持弓者闻声转过头来，却是昨日针锋相对的奥莉维亚公主，身后跟着数名穿着军服的士兵。

    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，艾拉尴尬极了，不由地别过脸去。

    “嗯？这不是我们的准圣女小姐吗，你也是来练习的？”奥莉维亚撩起一缕落在前额的金发，眉毛微挑，跟身后的士兵嘱咐了几句，便步伐矫健地朝艾拉走来。她依旧是一身男子装束，眼神中透着不容小觑的锐利，金发轻巧地束于帽下，但只要看到那窈窕有致的曲线，便不会有人将她误认为男性。

    艾拉局促地点头，不自觉退后几步。这位公主殿下显然不是她擅长应对的那种人，在这里碰见，也太不凑巧了。

    奥莉维亚见状，嘴角掠过一抹玩味的笑容：“瞧你的样子，像遇到了会吃人的怪物似的。是不是我那个弟弟跟你说了什么我的坏话？”

    “不、不是的，公主殿下，我只是有点意外，您的弓术太厉害了，令人印象深刻……”艾拉支支吾吾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恭维就免了，你是来练剑的对吧？”奥莉维亚的目光落在艾拉手中紧握的圣剑上，“小姑娘，剑柄不是那么握的。”她几步走上前，动作自如地调整了艾拉的手位，让剑柄正确地贴合手掌，“记住，握剑要稳，但也不能过于用力，让手臂保持灵活，这样才能随时应对变化。”

    “这、这样吗？”艾拉活动了几下手臂，果然动作变得更加轻松，相比之前那种凭空挥舞要自然的多。

    “生命女神在上！你的手腕是钢条做的吗？”奥莉维亚按着她的手往下沉，“放松点，试着感受剑的延伸，让它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。”

    “唔，这样？”艾拉思考了一会儿她话中的含义，又一次变换了姿势，突然发觉她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得太近，“公主殿下，这会不会太麻烦您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是呀，殿下……”多娜也在一旁露出劝阻的神色，但碍于公主的威仪，迟迟不敢上前。

    “虽然我在剑术上的造诣不及亚德里安那么出色，但指点你还是绰绰有余。”奥莉维亚绕到艾拉身后，猛拍了一下她的后背，“站直，别弯腰！”

    “好的！”艾拉顿时绷紧了身体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。

    “我又没放定身咒，请正常呼吸行吗？”

    两人在场地内就调整动作花费了好一段时间，艾拉的持剑姿势终于得以入眼。

    奥莉维亚站远了些，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：“女孩到了一定年纪就很难再长高。以你的身长，在对抗敌人的时候很容易处于劣势，但灵活和速度可以弥补力量上的不足。最关键的，是要学会根据自身条件来战斗，比如利用低姿态进攻，快速移动躲避，以及在短时间内发力。”

    “算了，口头说教不如身体力行，我来演示一遍。”她把长弓抛给了身侧的士兵，拿起一把未开刃的铁剑，“你们也别傻愣着，都看好了！”

    “是！”士兵们用整齐的音量喊道。

    “哦，这个公主懂的不少嘛。”　默默观察着的奥伦发出赞赏之声，“虽然是个女人，但力量和见识都不差。若你能够跟着她学习剑术，绝对不会走错路，也就省得我从零开始教你了。”

    被指点了那么久，艾拉也不得不对奥莉维亚公主有所改观，但依旧对她的严厉心有戚戚。她注视着公主那凶猛利落的剑法，弱弱地在心中回应：“要是我向亚德里安殿下求教，他肯定也会愿意指导我的。而且他……他的剑术在阿瑞利亚可是首屈一指呢。”

    如果是王子殿下，一定会更加温柔、细致且有耐心，而不是快刀斩乱麻一般地对着她出错的动作一顿敲打。

    “哼，指不定是虚名在外。”奥伦不屑地反驳，接着语气有些荡漾，“我看这个公主就很不错，不仅技艺高超，还是位绝色美人。观看美女舞剑，可真是一种享受……啧啧……”

    “老师，你的目的是不是有点奇怪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这是纯粹的欣赏！”

    艾拉不再和他辩论，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公主的演示上。奥莉维亚正对着一排摆放整齐的木桩，眼神集中，呼吸均匀，每一次出剑都快速而精准，直取要害，在木桩上留下深深的印记。

    一套剑法结束，奥莉维亚站直身体，额头上的汗水微微闪烁：“好了，你来做一遍我刚才的动作。”

    “我、我？”

    被公主锋利的眼刀扫了一记，艾拉连忙摆好架势，回忆着奥莉维亚刚刚的出剑方式，深吸一口气，对准面前的木桩出击。

    第一次尝试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顺利，每当她模仿公主的动作时，总觉得自己的剑法笨拙且力不从心，速度远远达不到流畅的标准。

    “不对，重来。”奥莉维亚抱臂而立，眼神里没有丝毫宽容之意。

    艾拉只得努力将自己的思绪集中到下一次出力上。她挥舞着剑，试图让四肢变得更加轻盈。

    “重来，你以为自己是在跳交际舞么？”公主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耐烦。

    “诶——”

    随着时间的推移，艾拉的尝试似乎陷入了无尽的循环。她不禁开始怀疑公主是真的想要教会她使剑，还是仅仅为了让她难堪。

    每当她尽力使动作轻缓时，奥莉维亚便批评她缺乏力量；而当她加大力度时，又会斥责她动作过于粗鲁，缺少了剑术所需的精确性。似乎无论艾拉如何努力，都无法满足奥莉维亚的要求。

    最后，还是多娜以用餐为由，把她从无止境的挥剑中解救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非……非常感谢您的指导，公主殿下……”艾拉气喘吁吁地跪坐在地上，手臂因长时间挥剑而颤抖不已。就连在迷宫中被魔物紧追不舍的时候，她也没有这么疲惫过。

    “哈，不用谢我，”　奥莉维亚停下脚步，“我可不允许圣剑的持有者连最基本的剑术都不会。你天赋不差，然而心中没有自己的决断，总是在关键时刻犹豫不决。剑术不止是对技巧和力量的运用，更重要的是要心意合一，意志需要通过剑尖表达出来。”

    她语气桀骜，但却不失为一种鼓励。说完这番话，公主便挥了挥手，从容地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那些士兵连忙跟上她的脚步，其中一个穿青色军服的大块头慢了一拍，用充满羡慕的声调自言自语：“大姐头今天居然这么讲道理，果然对待准圣女和我们这帮粗人就是不一样……”

    等一行人走远，艾拉终于在多娜的搀扶下站起身来：“他说，大姐头？”

    冒险公会里，偶尔也会有一两个武艺强大的女战士被冠以这样的称呼。但对于身份尊贵的公主来说，真是个意想不到的称谓。

    “奥莉维亚殿下……她的确是位不同寻常的公主。因为cao持军队，她常常和士官们混在一起。”侍女对此一笔带过，殷勤道，“小姐，您没有受伤吧？王子殿下应该很快就回来了，您是想先沐浴一下，还是先用午餐？”